背阳
— chapter3.0 青春底色 —
就像是每个胸怀大志想要逆袭的屌丝手里必备几本成功学教程一般，像马酷这样装腔拿调就差把文青俩个字贴在脑门的低端装逼者必看的就是那些冗长而又不知意味的青春片。
——国产的堕胎流产日韩的校园欺凌欧美的嗑药暴力，好像全世界的导演都不约而同的得了“不折腾不作不悲伤逆流就不会拍青春片”的病。
对此易烊千玺的评价就是一句“都什么瞎鸡巴玩意儿”。
所以当每次马酷看完片子故作深沉的倚在门框上感慨“青春总是那么疼”的时候，易烊千玺对准马酷的屁股毫不客气地就是一脚：“你丫没这个先天条件，别惦记了，没看出电影另一个主题是【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吗？”
马酷懵懵懂懂地瞪大眼睛嘟囔着回答：“我咋没看出来。”
“因为你眼睛全粘在电影里那漂亮妞儿的大奶上了。”易烊千玺歪过头看了马酷一眼，那眼神已经不能用鄙视概括了，如果非得形容的话，应该说是唾弃。
虽然易烊千玺对这些烂俗骗眼泪的青春电影深恶痛绝到一定境界，但也曾不可规避的看过一两部。现在让他回忆起自己的观影感受，他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场景，绿色的麦田，灰色的铁塔，被风鼓起的白色衬衫，还有身后喊打喊杀包围攻击的声音。那是易烊千玺几年前在网吧看的这部片。
混和着浓重的烟酒和汗水味，易烊千玺在一群“杀杀杀”的冲刺喊叫声醒来，身边的马酷还在疯狂的左右手进攻输出，他抬头看了一眼屏幕，盯着屏幕上巨大的Game over的字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晃动了下几鼠标，关了游戏界面，又随手戳开了一部电影。
阴郁而又绚烂的画面随着荼蘼的音乐渐渐绽放开来，满屏幕摇曳风中的青春气息。易烊千玺憋了半小时的酸气，最后还是忍不住退了全屏，鼠标扫到电影底下的标题上——《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岩井俊二作品。
“这是不是你经常叨逼的那日本导演。”
易烊千玺用手肘推了几下马酷，马酷连头都不转敷衍的应了声哦，又继续憋足劲把键盘敲得震天响，跟人组队上路GANK杀不停。
“去你妈的，以后少在我面前装文艺。”
易烊千玺对着他的后脑勺，啐了他一口，继续看起了那部电影。他懒得去找一部有趣的电影看，总归都是消磨时间，屏幕上的画面有不有趣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反正故事再精彩也是别人的。
在易烊千玺昏昏欲睡以为就要这么无聊的耗过一下午的时候，感谢马酷他妈给自己上演了比电影精彩许多的一幕。
“马酷你丫胆肥了，不好好读书，给我跑这儿来打游戏，欠抽是吧。”
马酷他妈马蓉深谙“未见其人先见其身“的招数，一声狮子吼跟雷电似的噔一下刺拉开这小黑网吧的乌烟瘴气，正中在马酷脑门。马酷哆哆嗦嗦地扭头就见到马蓉叉着腰提拉着一结实的扫帚把站在自己身后。
“妈，我觉得你好像比昨天瘦了。”
易烊千玺亲眼看到马酷在一秒种之内换了十个表情，然后以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猥琐的迎向了马姨。马姨睿智地呵呵笑了一声收下了这句马屁话，然后拧住耳朵就开打。
那场面飞沙走石暴力的很有画面感，一度让网吧里沉迷枪支游戏的迷惘少年们都抬起了头观演起实战秀。只见那时马酷一边像陀螺一般疯狂的在地上左右走位一边嗞出野猪似的哀嚎，听得人瘆的慌。而马酷他妈丝毫没有受到这嚎叫的干扰，一边左右手双手开弓打的猛烈，一边对天对地从南到北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他妈造孽了是吗？你爷俩要把我气死是吗？大的天天去赌钱，小的也不学好，居然给我来混网吧打游戏。这网吧你信不信回头我就给你去公安局举报了，还准未成年来上网了。马酷，我可跟你说，你跟那谁不一样，你有爹生有娘教，不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种，以后少跟别人轱辘后头学坏了…….”
网吧里有小部分人的目光随着马蓉的话聚到了易烊千玺身上，就看到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拽起背包出了网吧。微长的刘海耷拉在眼睑看不出什么表情，身后的电脑屏幕里还在继续播放着电影。
——人類は飛べない。人類は地上乱登るアリ。
——人类不会飞翔。人类就是地上乱爬的蚂蚁。
当易烊千玺从那个逼仄的房间里钻出来昏黄的阳光温热地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有点错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时刻的太阳，通常这个时间段易烊千玺出没在台球厅溜冰场还有网吧，然后耗到十点钟买个夜宵回家睡一觉第二天继续翘课瞎混日子。
天空悠远的很绵延，从山脚燃烧起的火烧云绚烂的染红了苍穹，易烊千玺盯着夕阳看了很久，突然觉得特没劲，心里空荡的都能发出回声。他从裤兜里面摸出手机，戳开一个短信界面，那里还停留在上个月的界面。
【给你打了两千块生活费，好好读书。】
易烊千玺愣了一下拨通了电话，红太狼拿着平底锅的样子迅速在界面上，然后与【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一起钻入视野的是【开会，什么事】。
无话可说。
易烊千玺把手机塞回裤缝，找了个地干脆一屁股蹲了下来看落日。余晖的光芒最后敛于西边后，他继续沉默的盯了昏黄色的光晕一会儿拍拍屁股起身回家了。
第二天，当鼻青脸肿的马酷带着一脸的后怕跟自己说：“千哥，最近我不能跟你去网吧浪了“，易烊千玺只是应了句“嗯我以后也不去了”转身就埋进英语书里去背单词了。
听完这话，马酷内心澎湃着感动，“好兄弟共进退”六个大字直直地窜进了心头，他扒拉过易烊千玺的手臂：“千哥，等我妈这风头过了，我们俩兄弟继续浪遍各个…”
话还没有说完却不料易烊千玺十分反常的尖起嗓子对自己吼道：“我以后再也不去了，他妈的太没意思了。”
“不去就不去，反应这么大干嘛。”马酷被易烊千玺吼的有些莫名其妙，缩了手回到自己座位。
易烊千玺盯着马酷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心变成了一颗泛着酸味的柠檬，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泛起层层丝丝的苦涩。
———兄弟，你知道一个人费劲心思折腾自己上演叛青春逆戏码却丝毫不被在意是什么感受吗？
———你不会知道的。因为你不仅有妈妈，你还有爸爸。而我什么也没有。
*
暖黄色的光洒在易滟栗色的长卷发上晕泽出油画质感的柔美，易烊千玺木着脸把视线转回到天边的朝阳上。
落日殷红朝阳鲜妍，易烊千玺最喜欢这两个时刻的太阳，无上华美又带着没有温度的冷，这感觉让他很放松。不过眼下再放松也轻松不到什么地步。——易滟俩根手指抵在自己的脊背上戳着自己往前走，另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有点贱，前几年死乞白赖的希望易滟能多看自己几眼，甚至还羡慕过被揍得很惨的马酷，有时候他也希望易滟能回来好好打骂自己一顿，让自己也能体验被管教的感觉。可当易滟突然对自己实行“铁腕强权“式的严苛教育，易烊千玺觉得自己难受的很膈应。
昨天母子重隔几年再度相遇的见面以各自落荒而逃的尴尬结局草草收场。而今天易烊千玺醒来就发现易滟气势饱满的站在床头，旁边放着一个28寸的行李箱，高高在上对自己宣判着最终定论。
“行李我给你收好了，学校也已经转了，明天就去天中上课吧。”
易烊千玺扫了一眼易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跟我走”的架势，撇撇嘴指着门口：“给我出去。”
“千玺，我不管你是怎么…”
“所以我换裤子你也要看。”
“你同意了？”易滟有些诧异地看着易烊千玺，她早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打算，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应下。
“我不同意有用吗？”易烊千玺挑起眉看向易滟。
“没用。”易滟干脆利落的掐断了他的话，扭着腰出了房间。“给我赶紧穿裤子下来还得赶动车。”
嘴角噙着的讥笑淡了下去，易烊千玺脸上出现了很落寞的神情，他提拉起裤子扣上衬衫，在不大的房间里从头到尾走了一圈，对着窗帘上自己模模糊糊的身影轻轻说了声再见。
十六年来易烊千玺都很少出过荆镇。这一次不知归期的离去让他有些不安，越往前走一步心里就往下塌陷一小块。幼年他恨透了荆镇这块市井又恶俗的小地方，真当抬脚走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不仅不讨厌那里，甚至于还有点喜欢。
走了好长一段路，易烊千玺这才发现没跟马酷说一声，摸出手机想跟他交代一声。戳开屏幕这才想到马酷现在应该还趴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停顿了一下又把手机塞了回去。他扭过头对着马酷家二楼的玻璃窗子挥了挥手。
———“再见了。”
后来的后来，易烊千玺看过一部电影，那里说：所有道别都要提前说，当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是来不及说再见的。
*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
等到渝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烈日当头，阳光刺眼的让易烊千玺免不了眯起眼睛打量陌生的环境。
一出动车站，门口就有一个矮胖的男人敦实的等着，易滟浮起一脸笑迎了上去，把行李箱塞到那男人手里，噔噔噔的蹬着高跟挽住易烊千玺往停车场走去。
“你给我找了新爹还是给我找了新大爷？”
“你大爷现在还安稳躺在荆镇山头的坟里，我保证在他诈尸前不会给你找新的。那是老梁 ，给你后爹开车的。
“哦。”
易烊千玺把一个哦字拉的绵长，口气里掩不住的失望，易滟忍不住掐了他腰一下。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心态，见不得我好是吗，待会到家给我讲话注意点分寸。”
奥迪A8一路西行半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一独栋复式别墅前面。
在渝城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还能在市中心附近有这么一套房子，易滟一定费了不少劲。
这么思量着，易烊千玺抬起头看了一下易滟，发现她脸上居然出现了那种讨人厌的俗气的阖家美满的幸福感。目光就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立马缩了回去。
可不想易滟这个时候凑过来，伏在他耳朵根上问：“烊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 不怎么样。”易烊千玺嘴角扯起一个倨傲的弧度，但在心里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同了这环境的优渥，好房好车还有空气里满鼻息的金钱味，这类世俗化模版式的圆满成功很少会有人不喜欢的。
“老梁，你帮我把东西搬到二楼，对，就是俊凯房间隔壁，对，以前KARRY住的那间。”
显然，易滟没有多少在意自己的看法，蹬着十公分的高跟在大理石地面上走得风风火火，长到及腰的大波浪随着腰肢晃动得很好看。
易烊千玺漠然的靠在墙壁上，视线从烟蓝色墙壁挂着的欧洲壁画，到天花板上高悬的伦萨风格的吊灯，再到客厅一角的黄花梨茶几，却始终不愿在易滟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饿吗？”
不得不承认，易滟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你面前细声细语的讲话，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易烊千玺缓缓的摇摇头。
“累了吧。那去床上睡一会吧，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晚饭的时候再叫你好吗，烊烊。”
易烊千玺顶受不了易滟喊他烊烊，因为每次当她柔声细语温存的喊烊烊的时候，自己又会变回那个小西瓜头，只会乖巧的点点头，听着易滟的话一步步上楼进了房间。
可能是周车劳顿的原因，易烊千玺一沾床就昏昏沉沉地入睡了，梦里面，他想起了那部没有看完的青春片。
———绿色的麦田，灰色的铁塔，金色的烟火，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天空，红色的风筝，一桢桢在光与影的强烈映照下调和出青春的底色。不明不暗不黑不白，灰憧憧的铺陈进无尽的岁月年华里。
— chapter4.0 一地白月光 —
半梦半醒的时候，会觉得耳朵里有一片海，声音像是潮汐那般起伏着从远处缓缓涌来，清晰而又不真实的震颤着鼓膜让人无法继续入睡。
从楼下传来轰然“嘭”地一声，易烊千玺彻底醒了，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不过17点02分。
“操。”
易烊千玺在心里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却不想到楼底下也传来这么一声怒吼。那声音粗哑的像根紧绷的琴弦割开了房间里闷热的气流，也勾起了他的好奇。
———看热闹不嫌事大。等易烊千玺从房间里钻出来的时候，显然已经错过了这场八点档家庭剧最精彩的时刻。
视线所及的画面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面庞相仿的男人像西班牙斗牛场里中场休息的斗牛一般，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虎视着对方，暴戾的死寂浮动在他们周遭，静的连根针都难以立足。只有刚刚的作案凶器“篮球”还不知死活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上一下的跳动。碎了一地的白瓷花瓶在灯光印照下无声地述说着刚刚战况的惨烈。
终归是年少憋不住气，身量较小的那人打破僵局，沉默地转过身往一旁走去，背影削瘦的像一截短而利的刀片。
“王俊凯，你再走一步试试，信不信…”
“信不信我停了你的生活费，你就只会这一招了是吗？”
那个被叫做王俊凯的少年背对着自己，只能看见一个沉默的后脑勺，但易烊千玺还是轻易的猜出了他此刻脸上挂着的是什么表情。
———是挑衅的，想跟全世界作对，血气上涌到感觉身体已经被绵延的恨意完全霸占，恨不得就想跟对面那人同归于尽的神色。
在那一个瞬间里，易烊千玺感觉像是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如果对上易滟也一定会摆出这种的表情，可惜的是易滟完全没有给他这样针锋相对的机会，她的漠视让易烊千玺早早结束了叛逆期。青春年少该有的怒恨张狂全都熄了火，转而化成冰霜质感的隐忍沉沉地坠进心底，研磨出他现在不温不火甚至于有些冷淡的性子。
指着背影的手指在空气中颤颤地抖了半天，你你你你了好一会嘴里还蹦不出什么词来，王嵩火气蹿的厉害，只想抽出皮带，干脆好好地抽那小兔崽子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嵩哥，帮我去厨房端一下排骨汤～”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易滟一下子按住王嵩的解皮带的动作，半推搡着他往厨房走去。见王嵩没有反应，易滟又糯糯地喊了一声“你去尝尝看我汤里是不是还得加点盐。”
王嵩紧绷住的脸有一丝松懈。他把头偏过一旁恶声恶语地咒骂了几句，这才顺着易滟铺好的台阶去了厨房。
目送着王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易滟往下沉了个音调，收起刚刚献媚式的讨好：“小凯，以后别跟你爸闹了。”
“你算什么东西，管的着吗？”王俊凯近乎暴怒的转过身，俩眼通红。
“不管我是什么东西，法律上来说你得喊我一声妈。”易滟缓缓的蹲下身子，挑拣着一地的碎瓷渣，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串词“你别激动，我不稀罕你那几声妈不妈的，反正我亲生儿子也没怎么喊过我。你要是真想跟你爸闹的话…”
【疯女人——】
原本还是恹恹地靠在墙壁上的易烊千玺猛地直起身，他看到易滟这个女人突然迅猛地拿起一块尖锐的碎瓷片冲到了那少年面前塞进他的掌心，表情凌厉到近乎有些快意的扭曲起来。
“你要是真想闹事，你就往这里来一下。”卷曲的栗色长发被易滟甩到一旁，她抓起王俊凯的手就把脖颈迎向那尖锐的碎瓷片，“看到最粗的那根血管了吗，手别抖就往这里来。”
四目相对，眼神一度干戈寥落到火花四溅的地步。眼看着那尖刺要戳开易滟光洁的皮肤渗出血珠来，王俊凯心里绷紧的弦一下断了，惊惶的松开了手，白瓷片砸落在地上，“砰”地一声碎的更为彻底。
“害怕了？”易滟把头发拢回两肩双眸黑亮，直直地看向王俊凯：“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妈和你爸离婚的原因根本不是我。他们本来就做好了离婚的打算，不是吗？你觉得你现在跟你爸闹，是我会从这个家滚出去呢？还是你妈带着你哥重新回来？”
王俊凯没有吭声，只是一味地、固执地在摇头。他知道易滟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可他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否认，所以这一刻只能死死咬住下嘴唇以防自己可能会崩溃的情绪。
“唉。”
一声短促的叹息从心底窜出来弥漫开一股悲凉，易滟盯着王俊凯瘦削的肩膀哑然失笑，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易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劲，他不过就比烊烊大一岁而已。”
“小凯，我知道你讨厌我。”她的声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起码现在我就只想让你们尝尝我煮的菜好不好吃。”
说到这里，易滟停顿了一下，略带狡黠地偷瞄王俊凯，等他脸上出现了丝微松动便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你要是现在不想见你爸，你先上楼回自己房间我帮你应付。晚饭需不需要我待会给你送上去吗？”
“不需要。”王俊凯恨恨地甩开易滟牵着的手臂气鼓鼓地大步地走上了楼梯———虽然气势汹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易滟的这套理论说服了，以及虽然被说服了，但强大的自尊心和汹涌的厌恶感不允许自己让那个女人这么轻易地如愿———自顾自地埋着头往前直冲，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拳成拳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
“对不起。”
撞到的那一刻，王俊凯反射性地道了歉，等反应过来这个陌生人是谁的时候，他已经面无表情的走下了楼梯。
“那女人的儿子——”
王俊凯敛起眸子去回忆刚刚和那人狭路相逢对视的一瞬，只想起他那浅淡到近乎呈琥珀色的瞳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双眼睛，明亮又肃清，恍若雪夜星辰，万籁俱静中有微光闪烁，让人不由得去多看一眼。
搭在门把上的手慢了下来，王俊凯一边缓慢地扭开门把，一边斜过头去观察下面的动静。
刚刚大获全胜的易滟脸上居然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出现得意之色，反而浮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松弛感。王俊凯很少见过这种状态的易滟，他印象中的易滟永远妆容精致，战斗力饱满并且电量十足，颓然这个词仿佛这辈子也不会跟她有什么联系———而此刻她正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把头沉沉的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直到那人站到她面前，她像是重新找到了新的电源，噔地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烊烊…”
第三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易烊千玺那几声稀疏的掌声掐断，左眼皮像是有征兆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听到易烊千玺没有感情地吐出了一句：“牛逼。”
硬邦邦的俩个字就像是金属拉过玻璃，在大脑皮层上划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易滟的表情不可遏制的扭曲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易烊千玺没有作声，只是勾着一个嘲讽的笑冷冷地看着自己在气急败坏地跳脚。易滟想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镇定一点，但是她做不到。现在的她愤怒，超出范围的愤怒，她咬牙切齿的愤恨地盯着易烊千玺，心想当初为什么没有一记堕胎药把这小子流进下水道。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不起我，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笑话我下贱，只有你不可以。你是我易滟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这辈子注定要跟我骨血相融荣辱与共。
“你个赤佬他妈的什么意思？”易滟气炸的脱口冒出一句十几年没说了的荆镇话，头发丝胡乱地拂在脸上，连耳朵根都开始涨的通红。
“我他妈是你啊”易烊千玺逼近易滟，伸手把她脸上的头发丝一根一根全拨到耳后，森森然慢悠悠地补充道：“可我他妈为什么会是你啊。”
“白眼狼。”易滟干脆利落地给了易烊千玺一耳光，而他脸上讥讽的笑依旧没有散去，直勾勾地看向易滟：“跟你学的。”
易滟什么也不想说了，涌上头的怒火迅速湮灭，一脑袋沉沉地砸进冰窟窿里。眼神空洞地穿过了易烊千玺的肩膀，落在那一地的碎白瓷上。
光影错杂间，易滟只觉得那一地的碎白瓷像极了凌晨两点的白月光，又像极了这满屋子的伤心事，处处是伤哪哪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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